马尼拉封城日记：出门送人头

　　
　　马尼拉低垂的夜幕中，你是否听到了叹息和哭泣的声音？

今天的疫情数据，有些生猛，新增1046例。

诚然，按照卫生部的统计口径，在今天报告的1046例病例中，有46例被认为是最近3天发布的新病例或结果，1000例是往期病例。值得一提的是，原本4点应该发布的数据，卫生部高官说因为统计原因，需要等到二次确认后，晚些时间予以发布，在发布的时候，不忘打一针防疫针，以后几天的统计数据会按照新方式统计，请各位对于相应数据的飙升保持镇定。最初只有几个输入病例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封城采取大规模隔离筛查，如今到了日增上千的时候，反倒要解封了。
很多国家的疫情，逐渐可防可控；然而在菲律宾，好像才刚刚开始。
这种感觉，就如同1945年从了轴心国，1949年在大陆入三青团一般，让人无比镇定。
身边陆续有几个相熟的朋友，镇定的跟我提出他们回家的计划。

眼见着马尼拉解封在即，最困难的日子即将过去，可是却在这个时候，疫情数字翻倍上涨，加之语言不通，医疗保险匮乏，感觉在马尼拉生活的送命风险太大，于是，纠结了俩月的朋友今天下定了撤离马尼拉的决心。
其中一位是找我委托卖她马尼拉的房子时，我才知道她的撤离计划，我呆坐半晌说，房子都卖了，咱还劝啥啊，回去吧。

另一位是在买好了机票后，然后过来跟我道别的，和她相识于学校家长群，本来她是抱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决心，带着孩子出国，来走华侨生的通道的（新版的华侨生规定了家长必须满出国年限等硬性规定），随着疫情的漫漫无期，加之看到了诸多小留学生在海外的困境，以及某些国家驱逐留学生的新闻，思之再三，宁可选择让孩子回国找补习学校，重读初三，也不想硬着头皮挣扎在越来越不确定的未来平衡木上，壮士断腕，倒也干脆。身为第一代漂泊至此的移民，能理解异乡谋生的不易。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在马尼拉，每一家都有这样那样的难处，来有来的缘由，去有去的不得已。卖马尼拉房子的这位，之前和我絮絮叨叨了半晚上，7年前大学毕业决心出国见识新天地，包里装了一张银行卡，卡里有父母给的一万块钱、几件衣服，还有一条毛巾被，就这样一脸懵逼，南下到了马尼拉，从被矿业公司聘为翻译，再到后来辞职跑移民局黄牛的业务，再到后来改投餐饮实业。刚到马尼拉的时候借宿朋友家的保姆房，一截短短的小床，半截腿搭在外面，经常一翻身就把自己掉到地上。一路打拼，从个体户到开门店，从一个人到成家买房，养活好几个人的团队。

2020年春天，一场谁也没有料想到的疫情席卷马尼拉，旷日持久的封城，经济被突然停摆，餐厅被叫停，他坚持了两个月，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眼见得即使复工，餐厅堂食依然遥遥无期，最后做了破产清算，卖房回国的决定。

“妻子在收拾东西的时候，送出去很多，也卖出去很多，那一床毛巾被，被我小心地塞进行李箱，我告诉她，当年就是它，陪我度过了那一个个难眠之夜，它见证了我在马尼拉经历的一切，像一个老朋友，我要带它一起回去。”说起艰难的决定，对方情绪依然难以平复。
　　
　　相信每一个来马尼拉淘金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故事，也会有一件陪伴自己的物品，被赋予特别的意义。几年前，老公还在马尼拉上班，刚来马尼拉的我，除了给孩子准备午餐和换洗的衣物外，在小小的斗室中，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通过公众号码字，用自己的视角，展示一个新来乍到的移民，眼中的马尼拉，通过郭彩荣公众号，认识了一些长期生活在马尼拉的同胞，还有很多才华横溢的网友。
　　
　　有时候聊天的久了，便张罗着建群，张罗着组织线下聚会，当时我才来不久，靠的就是一腔热情，觉得移民不分新老，应该抱团取暖，分享在马尼拉的种种点滴经验，让每个人能够在马尼拉找到更大的舞台。很多线上的ID接受了我的邀请，加入群里，陆续从线上走到线下，聚在一处，或年夜饭，或推杯换盏，然后散开，消失在马尼拉低垂的夜幕中。酒酣之际，总有网友和我倾诉他或她在马尼拉还没有实现的抱负，在他或她们的脑海里，只要抱负得以实现，马尼拉就是他们的了，对于此，我没办法帮他们更多，只有倾听，对他们的未来抱有信心。
　　来马尼拉的时光，逐渐从以月为单位，演化成以年为单位，当年复一年成为生活的旋律时，我的朋友多半都是这样的菲漂。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好几个人都在马尼拉淘到了他们想要的金矿，也许就像我之前说的，只要你愿意努力，马尼拉会给平头百姓一次颠覆逆袭的机会。有一位读者跟我说，郭姐，我总记得你家楼下的ALL DAY 超市，我买的好几套房子，都是在这家店门口坐着，一边聊天一边签合同，你让萝卜头给我们两口子买的饮料，知道我不喝带气的特意嘱咐让给我买果汁，如今想起来，幸福的是果汁好甜，后悔的是当时没有多买几套......不管后来取得多大成就，不管后来房价如何涨落，他们总有一些美好的回忆留给了2020年之前的马尼拉。我很自豪，也为这个城市自豪。它的包容和友好，就像之前那位朋友经历的，你只要带一条毛巾被来，你可以晚上从保姆床上睡掉到地上，但马尼拉这个城市依然接纳你，给你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但是今天，还是那条毛巾被，朋友把它收进行李箱，像带着一个老朋友，返回家乡2020年初，一场谁也没有料想到的疫情席卷马尼拉，漫长的两个多月封城，经济被突然停摆，社会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学校停课，从实体教学改为网路远程授课；商店停业，餐厅关门，每一班回国的班机上挤满了焦灼的同胞，菲律宾的国境线禁止所有外国人入境......眼见得不可能被填补的损失越来越多，身边很多朋友，在这两个多月的封城时间里，彻底被改变了。
曾经，每一位来马尼拉的淘金客，都在畅想自己与这个城市共舞的未来：机会多多，没有太多的竞争者，脚踏实地地做下去，梦想都会慢慢实现。好像一切会永远地向前发展，收入会越来越高、生活会越变越好。
直到现在，“发展”被突然摁停，朋友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一个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努力拼搏好几年，竟然几个月就赔光了以前的所有利润。
这不符合他几十年的人生经验，社会一直在改革、经济一直在发展、淘宝每年双十一都刷出惊人的新记录，乘着经济上升的浪潮，别人前两年随便帕塞马卡蒂找个犄角旮旯开店就赚得要死，我只是跟着照做而已，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些定律失效了？
而对于选择回去的学生家长而言，她对疫情这个因素毫无控制力，甚至学校的未来也看不到，公立学校说是8月底可能复课，老杜又说没有疫苗绝不复课，可是就算复课之后呢，还有将来的留学生，如果再遇到像这样的疫情，有家难回该怎么办？坚强的母亲，感觉到被一股不被自己左右的外力所掌控，随之摇摆飘零。

今天出门，回来途径EDSA，已经开始大规模拥堵，生性乐观的菲律宾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车上街，提前享受属于他们的解封喜悦，而更多的华人同胞，则焦急的通过手机或电脑屏幕的那一端，不断刷新着最新回国航班的余票信息。
以上的文字，只是身边部分新移民朋友身上的一鳞半爪，新移民这个群体，在马尼拉，经历了疫情的冲击，和持久的封城后，有多少会走？有多少会坚守？无人知晓。
今天去SMDC帮客户交月供，进门保安给我测体温，38.4，保安拦住我不允许进门。
第一个念头，我完蛋了，中招了？我这周每天都有出门，保安看我脸色突变，赶紧安慰我，反复给我测试，同时为了检测额温枪的准确率又去给SMDC的员工测，保安每给我测试一下摇一下头，测别人都是正常体温，测了多次，我的体温都在38度以上。
后来保安让我站在进到门里面，站在门口的空调下吹，每隔几分钟再给我测，折腾了很久，终于体温降到37以下。
当我看见38.4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死神的眷顾，被感染是概率问题，我这周每天都有出去，每天都不可避免的和菲律宾人打交道，多家银行的柜员，都带布料制作的口罩，有个帅帅的男孩，黑色的口罩镶着金色的看上去像钻一样的饰品，正好是他给我办理存月供，面对面，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跑过6家银行，只有一家银行，消毒认真，把我的全身都喷了，包括我的背包鞋子都仔细喷，其余的也只是走一下形势。
这一段时间，白天出去又热又闷，穿着防护服，感觉快要被蒸熟了，回到家要给孩子们做饺子，晚上熬夜写文章，昨夜，觉得头疼，难以入眠，今天被检测出来体温异常，我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脑子想，要赶紧把所有密码都告诉老公。遗嘱就省了，毕竟我也没有遗产可给孩子们分。
虽然是虚惊一场，可是这种感受非常糟糕。
国内客户问我回国躲躲么，我说不回去，突然封城很多业务戛然而止，如果我也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允许回来，客户的事情谁来服务？
留下来，就是和风险并存，我知道这个无情的事实，因为牵绊太多，目前还是选择留下来！
你呢，如果是一个人，也没有太重要的事情在这里，还是回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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