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

作者：查贵明（原载于《商报》）

山城碧瑶是菲律滨吕宋岛西北部高山区的一座美丽的森林公园城市，她安静地偃卧在群山巨松之中，像个待字闺中的文静温柔的大家闺秀，让人心醉神迷，心驰神往。 “碧瑶”(Baguio)这一称呼，当地土话意为“风景”，后来华侨用闽南话称它为“碧瑶”。 1982年，碧瑶与杭州建成友好城市，在市内的菲中友谊公园内，建有杭州友好城市亭。

戊戌年11月末，此时祖国的家乡已经是寒凉的冬日，而地处南海之滨的千岛之国依然是夏日炎炎，暑气不减。我们于29日凌晨从安吉利斯出发，沿吕宋南北高速向北部的碧瑶驶去，汽车在中吕宋平原尽情地高速驰骋倒也平稳。一大早，火红的太阳从东面的地平线上升起，透过车窗照射了进来，即使车内开着空调，但不一会便感觉了温室效应和紫外线的毒辣，我先用外罩挡在头顶，但又感觉到空调的凉意，正在陷入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得兼的二难选择中时，一道同行的女同事友善地递过来一把伞，我在车内撑起了它，挡住了阳光和紫外线。 2小时后，汽车驶下高速，眼前出现了与白云相接的群山。我们在山麓小镇的一个加油站停车休息。

方便之后，在小超市补充些食品，我们又沿着西部的盘山公路减速行驶。山道十八弯，蜿蜒曲折，斗折蛇行。进山的山路，只有双向两车道，在狭窄处会车要万分小心。明天30日是菲律滨的国假日，所以进山的车辆多如牛毛，一辆接着一辆慢慢行驶，不得强行超车，通往理想之地的道路原来如此拥挤。菲国的司机有很强的耐性和很高的安全意识，他们毫不急躁，所以交通事故极少发生。很奇怪，菲国虽然经过了西班牙、美国西方国家的长期殖民和日本的入侵，但行车依然保持着靠右行驶，与祖国大陆一脉相承，真是剪不断的血缘纽带。

山道两边，有时会遇到一排或几间开着的或关闭的简易房子，这是菲律滨政府为改善和照顾当地居民的生活，允许他们自行搭建的“门面店铺”，有自产的商品都可以在此出售。我们看到了许多木工店铺，打造的各种家什就地取材，货真价实，可惜不能远道带回。还有许多根雕艺术品，手工精湛，栩栩如生，显示了深山里的匠人巧夺天工的技艺。蔬菜店铺出卖的都是深山里居民自己种植的有机无公害的绿色食品，价廉物美，新鲜欲滴。更多的水果摊，铺挂着各式各样的热带水果，碧瑶便是草莓和葡萄的产地。沿途，我们看到很多香蕉树、椰子树和芒果树，在山里人家的屋前屋后，屋左屋右，这里一丛，那里一棵，大多数树上都挂着鲜活的果实，不足为奇，处处可见。

汽车一直在上坡，在座椅的靠背上想直起身体都感到十分困难，它在山道上摇头摆尾，蜿蜒蛇行。看山跑死马，远看一座山，进去一群山，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翻过一山拦。想当年，道路未修通时，碧瑶之路真是难于上青天。有时山重水复疑无路，汽车一个转弯，柳暗花明又一村。山谷之间有河流，河流的两岸有水稻田，这时的北中国已雪花纷飞，山里农人却正在插秧，气候的差异真是不可思议。看见平整的农田，浅浅的清水，碧绿的秧苗，年少时在家乡田野插秧的画面又入此中来，一时有卷起裤脚下田插个痛快的冲动。

汽车继续在爬坡，远处高山的山顶耸入云端，让人感觉像是驶向天上宫阙。猛一抬头，看见在晴空中竟然出现了月亮，同行者都感叹，日月同辉，是个好征兆。汽车每上一个陡坡，在视野开阔处，不禁“哇”地一声叫出来，一侧是万丈的悬崖峭壁，让你一览众山小。

不知何时，车窗外山上的树叶由阔叶变成了针叶。一个不在意，猛然看到了久违的松树，不是家乡的那种马尾松，而是高大直挺的巨松，挺拔高耸。这才下意识地感觉到我们已身居海拔1500米之处了，这种松树只有寒温带的气候才适宜。这是菲国仅此独有，唯一能见到松树的地方。

汽车绕过一个山腰，在左前方突然看到漫山遍野的房屋爬满山坡，就像古代的军队扎营山坡，不过比那青灰色的帐篷色彩斑斓，就像五颜六色的被褥在山坡上晒着太阳。碧瑶遥遥在望了。

穿过山腰栈道般的隧道，驶上架在深壑上的大桥，真的由衷佩服开山造路者高超的智慧和精巧的设计。再上一个山坡，碧瑶已触手可及了。紧接着，惊叹声便不绝于耳，一座山峰，一座山峰，在树林的掩映中，生长出一幢幢楼房，这便是山城碧瑶了。原来这座名副其实的森林城市遍布在群山之中，每一座山峰就是一个社区，每面山坡就是一个小区，连接山峰与山峰之间的要道，有的便成了街道。楼房密集的山峰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层层的很有规制和章法的房屋，直挺在山坡上，矗立在云峰间，似无数个布达拉宫的组合；森林密集的山峰，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醉卧在林间的楼房，犹抱琵琶半遮面，娇羞地启齿，半推半就地温存，这就是美丽的花园城市碧瑶的情态。

下了车，猛地感觉一股清凉，就像大自然到处开着空调，不知不觉已是深秋的气候。碧瑶全年的平均气温只有大约18℃，早晚更凉，空调在此真是英雄失去了用武之地。这里到处矗立着高大挺拔的古松，有一二十米高，百年以上的老松随处可见，松树可能是碧瑶的市树，大树底下好乘凉，它们像一把把巨伞，呵护着碧瑶，松树是城市之肺，吸入二氧化碳，呼出氧气，净化着城市。所以市民对松树情有独钟，从小爱护着松树，像熊大熊二守卫着森林。曾经有家商场，因工程扩建而砍伐了130几棵松树，结果遭到罚植数万棵树苗和巨额罚款的惩处。

一天之内的天气也变幻莫测。向阳的山坡阳光灿烂，而背阴的另一面就阴凉暗淡。刚才还是晴空一片，一片黑云飘来，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刚才还一目千里，但雾气飘来，仿佛置身仙境。这才发现，我们在山下看到的云海，在这里原来就是雾气，仙云凡雾是也。

碧瑶长年气候凉爽宜人。空气清新，富含负氧离子，水质优良，连自来水所使用的山泉都是一级矿泉水，碧瑶的街道在城市中最长，上下班一出门就要爬山，在这里生活的市民，很少见到肥胖症人群。比菲国其他地方的平均寿龄要高10岁左右，是个长寿之市。

碧瑶可去的地方处处流连。当年美军的休养胜地，今天已成为五星级的宾馆，接待世界游人；菲国前总统马科斯的碧瑶私人行宫，现已充公，部分向游人开放；菲律滨军事学院内美军留下的坦克、装甲车和大炮等展示物已锈迹斑斑；至于森林公园随处可见：伯纳姆公园、曼尼斯公园、莱特公园、福布斯公园和文咸公园(BurmhanPark)，城市中心有的老房显得沧桑斑驳，但整座城市干净清洁，文明卫生；高尔夫球场在一座较为僻静的山坡上，这可能是海拔最高的高尔夫球场了；山下的海滨浴场，是冲浪的好地方；附近的百岛群岛上能欣赏渔村风光；碧瑶爱国中学坐落在市中心公园的旁边，始建于1918年，至今整整一百周年华诞，后经当地华人几次翻新扩建，今天已有一栋四层的浅粉色综合教学楼，在校生达1000余人，成为菲律滨著名的示范华校，校内存有孙中山先生当年的手迹“爱国学校，天下为公”；碧瑶还是所大学城：除了菲律滨大学碧瑶校区、碧瑶大学、高山大学、碧瑶中心大学、Cordilieras大学、艺术学院，还有教会创办的圣路易斯大学。

普洛格国家公园位于碧瑶最高峰多马斯山上，海拔2922米，由于山高，几个山头上没有什么植被，看起来光秃秃的，普洛格在当地语言中就是秃头之意。倒是有许多通讯塔似巨大的苍松，矗立山巅，还有两面似射电望远镜的通讯雷达。昔者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今天登临碧瑶最高峰而小吕宋，同时也感觉到高处不胜寒。之前大多身在山中，不见碧瑶真容，现在终于看清了碧瑶的庐山面目。极目远眺，山外青山，苍山如海，峰峦如聚，波涛如怒。真是个神话的世界，仿佛置身天堂。

在山峰与山峰之间的开阔地，便是城市的中心区域，也是市政府所在地和以菲律滨国父命名的27公顷面积的黎刹公园。碧瑶于1909年建市，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悠久历史，人口30多万。市政府是位于一座山坡上的一个院内，房屋是一栋连地上车库才3层的楼房和左右两个附属楼，整个面积不及大陆的一个乡政府办公楼，精简的公务员能如此出色地治理好偌大的城市，令人赞叹。市政楼是当年美国人建的，虽然经历了1990年的大地震，但维修后继续使用至今。市政府院内竟然还可以让游人自由进入，拍照留影，多么亲民的政府啊。 20年前，市政府就规定农历新年的中国春节为整个碧瑶市的法定假日，以此向为碧瑶市的建设和发展做出卓越贡献的当地华人致敬。带领我们参观的华侨张海潮先生说，过几天，他还要来此接受政府颁发给他本人的杰出贡献奖。碧瑶这座美丽的城市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艺术结晶。

华灯初上时，我们又依依不舍地匆匆踏上归程。汽车蜗牛般地排队出山，黑夜的群山中，看到火把排列似的盘山公路的曲线，车子只顾一个劲地下滑。不知过了许久，蓦然回首，北方天幕上繁星点点，在暗夜里璀璨生辉，那是碧瑶远远的街灯，像天上闪着无数的明星。我怀疑自己是从天国下来。渐渐地，星星变得稀疏，只有历历可数的几颗在夜空里闪现，我们驶出了山路，上了高速，又回到了凡间。

桃花源寄托过东晋大诗人陶潜美好的社会理想，事过千年，古人无数的梦想都变成了现实以后，竟然还有人说，世外桃源只不过是个虚幻的世界，哪有什么人间仙境？那是没有去不曾到的托辞而已，其实它早已存在，是无数热爱和平生活的勇敢人们筚路蓝缕，戮力同心，艰苦创业，用勤劳的双手改造着居住的环境，用智慧创造了美丽如仙境的幸福生活。

有些人，干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我相信世外桃源，人间天堂，因为我真切地身临其境过。

天上人间 天大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