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资管30人丨长江养老董事长陈林：养老金融产品供给和养老服务仍有待丰富和优化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 吴霜 上海报道
在养老保障体系的三支柱中，基本养老保险面临资金缺口和保值增值的压力；企业年金和职业年金覆盖范围和资金规模仍显不足；而个人储蓄养老计划，实际参与度和资产规模同样仍有待提升。因此，养老基金的投资运营显得尤为重要。
养老金融产品如养老目标基金、REITs等虽有所发展，但仍处于初步探索阶段，面临市场接受度不高、监管政策尚不完善等问题。面对养老投资领域的诸多挑战，对话资管30人栏目专访了长江养老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陈林，请他分享对于养老金融、监管政策和养老资产配置的最新观点。


养老保险公司未来将向养老服务延伸业务
21世纪：长江养老作为一家专业养老金融机构，在养老三支柱方面有何创新性布局？
陈林：长江养老全面参与了养老保障三支柱建设，目前管理的三支柱养老金及养老相关资金规模已超过1.2万亿。
在第一支柱方面，作为21家养老基金管理人之一，公司稳健管理多个基本养老保险基金组合。在第二支柱方面，受托及投资管理了全国33个职业年金统筹区的职业年金和超过1.4万家企业客户的企业年金。在二支柱年金扩面的创新方面，我们在行业里较早起步。公司刚刚8月份成功签约临港新片区人才企业年金计划，标志着上海首个片区型人才年金计划正式起航，企业年金的扩面工作取得了实质性突破。临港新片区人才年金计划首次采取片区专项资金补贴、片区内企业人才自主加入等创新方式激励更多员工加入企业年金计划。人才年金计划既是破解企业年金扩面难题的实践探索，也为临港新片区这块改革开放的试验田建设人才高地、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了有力支撑。在第三支柱方面，公司背靠中国太保集团“保险+健康+养老”生态圈，为个人养老金和商业养老保险等相关养老性质资金，以长期投资、价值投资、稳健投资、责任投资持续保值增值、创造价值。
此外，我们今年联合复旦大学保险创新应用研究院共建养老金融研究所，从市场机构研究如何从产品到服务响应养老金融这一国家战略。我们认为，理论研究和实践需要互动和探索。除此之外，我们还在公司内部专门成立了养老金融研究中心，希望从单纯的养老金保值增值到健康养老服务，如何形成养老金融的产业链和生态圈做深入、系统性研究。今年已经围绕五篇大文章的养老金融在开展三个课题，包括养老金融概念、养老金融架构、企业年金提质扩面等方面。我们的想法是从理论高度做一些探索，然后与实践创新相结合，从而服务好国家养老战略。
21世纪：专业养老金融机构在整个养老产业生态链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跟其他金融机构有何差异？
陈林：跟养老资产管理相关的金融机构主要分为四大类，包括银行类、基金类、养老保险公司、其他资产管理公司。每家机构各有特点、各有优势，类似长江养老这样的专业养老金融机构，在养老金融生态链中扮演着关键角色，与其他金融机构相比，主要差异在于其专注于养老金融领域，是资本市场长期资金和耐心资本的重要供给者，更是连通养老资金投资和养老服务体系的推动者。
具体来说，首先养老保险公司具有保险公司的背景。可以利用其在产品开发、精算管理、风险管理等方面的专业优势，通过精算、投资及科技智能化平台的应用，加强资产负债匹配管理，帮助客户定制养老金积累方案，抵御养老风险与投资风险。包括提供多样化的养老金融产品和投资策略选择，帮助客户结合养老需求做好养老规划和资金配置，实现养老金持续增值，达到稳健备老目标。投资收益相对稳健，目标收益和绝对收益能力较强，这是它投资上区别于普通公募基金产品主要追求相对收益的地方。
其次，保险背景也可以从养老金保值增值，向养老服务方面延伸，以“金融产品+养老服务”的生态链整合连通助力健康养老，负债端、资产端、服务端融合发力。负债端通过产品创新丰富个人商业养老保险供给，为不同群体、不同年龄阶段的客户提供个性化、差异化，兼具终身领取、保证领取、灵活领取等多种形态的保险产品；资产端在大类资产配置能力、绝对收益获取能力、另类产品创设能力上都具有比较优势，长期资金的管理理念和均衡的产品风险收益特征也非常适合养老金的管理需求，可以凭借跨周期的资产配置专业能力，持续为基本养老保险基金、企业年金和职业年金、商业养老保险资金的投资和管理贡献力量；服务端目前如中国太保这样的头部险企也均有布局，战略布局养老产业，提供高品质养老服务。并将健康管理、长期护理、视频问诊等康养服务引入社区、居家和机构养老全过程，构建起“产品—投资—服务”的养老生态闭环，提升了客户体验和获得感。
养老保险机构跟其他金融机构有竞争，但更多的是合作关系，比如养老保险需要和银行渠道合作开发产品和推广产品等，在养老产品的建设上也可以和公募基金有更多合作和相互的学习借鉴。总体上，各类金融机构需要把握市场机遇和政策空间，在产品设计、销售和管理中密切合作、互为支撑，共同建设高质量的养老金融市场。
养老政策仍待细化完善
21世纪：从养老需求和产品创设的角度，养老金融产品应该具备怎样的特点，未来的创新方向如何？
陈林：总的来看，养老金融产品应该是有以下几个特点：第一个就是收益要更符合养老金的特点，坚持绝对收益为主，同时相对收益又有一定的吸引力。第二是长期的基础上领取适当灵活，产品的生命周期和个人的资金需求之间更加匹配。第三是养老投资理财产品和健康养老服务有机结合。
具体来看，从产品创设角度出发，发展养老金融产品是补足养老金缺口、应对人口老龄化和社会养老保障压力的重要措施，也是满足养老需求的重要力量。一方面，通过养老金融产品的投资和运作，各机构发挥专业投资力量，实现养老基金的持续稳定投资增值；另一方面，大力发展储蓄产品、养老基金、养老保险和养老理财等多元化的养老金融产品，可以满足投资人不同风险收益特征的多样化养老投资需求。
现阶段，虽然产品形态较多，但养老属性特征还不够明显，产品供给和养老服务仍有待持续丰富和创新优化。一方面，投资业绩受资本市场波动影响，有待进一步提升。产品层面，由于个人养老金封闭时间较长，需要稳健性的收益来提供流动性的溢价。未来产品发展来看，收益稳定同时又能关联健康养老的养老服务综合产品可作为创新方向。
另一方面各机构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专业禀赋和资源整合能力，不断创新养老金融产品和提升养老金融服务质量。养老金融产品的创新和设计要充分考虑长期性、稳健性、普惠性等特点，在设计过程中可探索与养老服务需求的有机结合，优化投资者资产配置，立足于提供长期保障。
21世纪：你如何看待当前各类养老金融相关政策，对于未来的政策方向和落地实施情况你有什么建议？
陈林：这些年来，养老金融政策不断丰富健全。近5年来，养老金融政策发展更为迅速，党中央、国务院印发《国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中长期规划》，国务院出台《“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国务院办公厅先后发布《关于推进养老服务发展的意见》《关于推动个人养老金发展的意见》《关于发展银发经济增进老年人福祉的意见》；人社部牵头陆续制定实施《企业年金办法》、《机关事业单位职业年金办法》、《个人养老金实施办法》和支持银发经济文件，原银保监会对商业养老保险、养老理财、养老储蓄等做出专门规定，金融监管总局又在今年5月印发《关于银行业保险业做好金融“五篇大文章”的指导意见》，指导养老金融发展的相关文件达到20多件，对金融支持养老产业、积极发展养老金融做出部署。这些政策涵盖了养老金、养老产业和养老金融产品等重点方向，反映了行业实践经验和社会需求，为金融行业机构和人民群众做好备老财富储备和养老服务消费指明了方向。
总体上，这些养老金融政策要求和措施越来越明晰，但在执行实施过程中，仍需要针对有关具体问题作完善。比如，在第二支柱年金方面，可以积极指引发展人才、园区、行业年金以推动企业年金扩面，同时，深化对年金自动加入机制、自主投资选择权、合格默认投资选择、投资范围、税优政策等问题研究，并适时转变为政策规范，形成更加完善的政策支持体系。在第三支柱个人养老方面，可以在放宽缴纳条件、探索参与认购集合计划、丰富产品矩阵、优化税优模式和改进领取条件等方面下气力，在推动养老金融产品和服务创新上给予更多指引，提升个人养老金的吸引力。在政策落实路径上，可以积极采取试点办法，在条件较为成熟地区进行先行探索，成熟之后适度推广。在服务实体经济上，可以赋予养老金融机构ABS、REITs等资质，引导其创新产品和投资工具，将长期资金、耐心资本投入到新质生产力和养老产业中，推动金融更好支持实体经济发展。
养老金管理需处理好三方面关系
21世纪：站在市场和投资管理的角度，你对于目前的资产配置有什么想法？
陈林：养老金具有长期资金属性，期限长、稳定性强、体量大。从全球范围看，养老金是资本市场的主要参与者，也是市场稳定的重要力量。从实体经济角度，养老金是“耐心资本”，是建设和培育长期战略产业的重要融资来源。
养老金管理，首先要正确处理好以下三方面关系。 一是绝对收益和相对收益之间的关系。即在一定的收益期内，既要确保其获得稳定的绝对收益率，努力战胜通胀，实现保值，同时适当兼顾相对收益。二是短期和长期的关系。养老金投资一方面要考虑长期稳定收益，另一方面不能因为重视长期投资而忽视短期市场波动，需兼顾到当年以及每个委托期的收益。为此，必须安排好跨周期的资产配置，坚持策略胜过预测。三是投资收益和风险控制的关系。养老金投资风险主要包括市场波动风险、信用风险、流动性风险等。养老金投资需要考虑收益和风险的平衡，相对更加关注风险管理，尤其是对投资波动风险和信用风险的控制。总之，处理好这三者关系，关键是能够奉行和践行“长期投资、价值投资、稳健投资、责任投资”理念。
当前中国经济进入新旧动能转换期。一方面内需等旧动能后劲不足、科技等代表新质生产力的新动能还在逐步形成之中，传统产业增长放缓，越来越多的传统行业步入产业生命周期的成熟期，在竞争加剧的同时，行业内部集中度提升加快，行业龙头公司地位更加巩固、盈利也长期稳定向好，分红派息方面吸引力较强，这为长期投资、价值投资、稳健投资提供了良好的基础和条件。另一方面，我国拥有世界上超大的市场规模、最大数量的工程师红利、最完整的产业门类等成长性投资的环境条件。刚刚结束的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将健全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体制机制、构建支持全面创新体制机制作为《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最重要的篇章之一。我们对中国实现经济转型升级、高质量发展的目标充满信心。当前，新技术推动传统产业优化升级，科技创新产业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不断壮大，相关领域孕育着成长性投资机会。
作为长期资金，养老金首先要做好当前形势下的大类资产配置。立足中国经济当前新旧动能转换，创新驱动发展等时代趋势，顺势而为牢牢把握大类资产配置的基本方向。
在具体策略实施上，首先基于养老金的绝对收益理念，透过现象看本质，以产业投资的视角和思维深度挖掘真正具有长期价值的公司，牢牢把握价值投资、长期投资的精髓，既守得住繁华，也要耐得住寂寞、经历得住风雨，坚持逆向思维，保持战略定力和耐心，在市场低迷时期，积极布局。围绕国家战略和重大项目，积极构造和创设资产，助力实体经济发展的同时，为长期资金配置现金流稳定、总体收益稳定的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