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锈蚀”之路：起于武汉长江，终于何处？

12月9日，前《体坛周报》记者冉雄飞在其个人微博发文称，据传中国足协执委、武汉市足协前秘书长、前足球管理中心主任付翔已被带走协助调查。
自湖北省纪委监委网站11月26日发布中国国家男子足球队原主教练李铁因涉嫌严重违法接受监察调查至今，球员张鹭、郑斌、高尧，武汉长江足球俱乐部董事长田旭东等人已先后传出消息被带走接受相关调查。付翔则是首位被传出接受调查的足协官员。
正值2022卡塔尔世界杯期间，国足长期缺席世界舞台的事实叠加国家队主帅严重违纪，大众对国内足坛黑暗面的激愤找到了释放点。很多人盼望李铁案能开启一场堪比2009年中国足坛反腐行动的新浪潮。
在社交媒体上，有关李铁的消息大多由一些资深的**人透露。例如李铁被带走调查一事最早就是由资深**人李平康于11月12日晚在其个人微博发文透露。在湖北省纪委监委发布消息后，李平康再度发文称“单是在沈阳一家银行，李铁就被查出超过一个亿的存款”。随后该词条迅速登上微博热榜。
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李平康说：“其实李铁事件的核心并不在李铁，而在武汉长江俱乐部。现在被带走调查的人，也都跟武汉长江俱乐部有关。”李平康还透露，直到被带走前，李铁从来都没觉得他会真的出事。当时有人建议他出国，但他不以为然。
经由李平康的讲述，李铁事件或许可以从另一个切面看到当前焦点信息之外的相关方，比如武汉长江俱乐部与其背后的国内500强企业卓尔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卓尔控股）。在李铁赴任国足主教练后，一份3000万元的天价兼职合同意味着什么？
国家队和俱乐部两头拿钱，3000万兼职合同谁受益？
现年45岁的李铁是球员出身。24岁时，李铁参加了国足迄今为止唯一的世界杯之旅——2002年韩日世界杯。2012年，李铁受邀前往广州恒大俱乐部担任体能助理教练。3年后，李铁离开广州恒大，加入河北华夏幸福俱乐部并担任主教练。在执教河北华夏幸福一年的时间里，李铁率队进阶中超联赛。
2017年11月，当时还在征战中甲联赛的武汉卓尔俱乐部（现武汉长江俱乐部，以下简称武汉俱乐部）官宣已是俱乐部总经理兼体育总监的李铁担任主教练。在之后的2018赛季，李铁带领武汉俱乐部冲超成功。


图片来源：李铁个人微博
李铁在职业俱乐部的带队表现让他最终在2020年接替世界名帅里皮，接棒国足主教练。但此后国足表现乏善可陈，加之数次引发公共舆论争议，李铁于2021年12月辞任国足主教练。
担任国足主教练期间，李铁的言论多次引发公众舆论争议。例如2021年世预赛亚洲区B组第六轮赛后，李铁出席例行新闻发布会，用32分钟做了一场“回击式”的论述，并说出那句广为流传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国足”。
除了言论争议，李铁在赴任国足主教练后继续在武汉俱乐部兼任相关职务并签订天价合同也备受业内质疑。据《足球报》，武汉俱乐部跟李铁签订了一份为期五年的合同，年薪为税后3000万元。在此基础上，还有3000万元的签字费，分五年支付。与此同时，李铁担任国足主教练的年薪为800万元。
据冉雄飞，李铁在中甲和中超联赛中有“强大的操控力”，而武汉俱乐部的老板由于担心在之后的联赛中被降级，因此希冀通过提供一份天价合约寻求李铁的“庇佑”。
除了在担任国家队主教练的同时兼任俱乐部职务，此外，李铁在任期间也积极拓展商业版图。企查查信息显示，李铁名下关联公司有9家，6家为在业或存续状态，其中5家主营业务为体育相关行业。


图片来源：企查查搜索截图
“国家队主教练开展和自身工作相关的商业活动，有关方面或存在监察失职。至于是否有利益勾连，需要等司法调查的结果。”李平康告诉每经记者。
事实上，在去年李铁辞任国家队主教练时，就有一些业内人士建议启动对李铁的调查。石雪清在去年12月曾发文称，李铁辞任是“溜之大吉”，并表示“有关部门会就此放过铁证如山的公器私用、涉嫌严重贪腐的人和事？”
值得注意的是，在李铁赴任国足主教练后，武汉队成为国脚大户之一。在李平康看来，李铁究竟有没有相关利益输送是调查的重点方向。“关于他选人方面的质疑很早就有，但凡事要讲证据。武汉俱乐部给他一份年薪3000万元的合约是不正常的。他人都不在俱乐部了，为什么要给他这样一份合同？”
“李铁从来没觉得自己会真的出事”
官方通报中的“涉嫌严重违法”最终面貌会是什么尚需等待调查结果，但作为中国足球界的知名人物，李铁的过往脉络关联甚多，并且大多有可循痕迹。
从履历来看，李铁的确拥有一份不错的执教成绩单。李平康也认为，从国内教练的维度看，李铁的业务能力属于一流梯队。不过李铁也有不少被质疑之处，其中最轰动的或许是他在执教河北华夏幸福时期冲击中超联赛的“绝地大逆转”。
2015年，同为中甲球队的大连阿尔滨俱乐部和河北华夏幸福俱乐部争夺晋级中超联赛的一个名额。在最后阶段，河北华夏幸福取得多场连胜，最终反超大连阿尔滨，晋级中超。当年10月，大连球迷协会聘请律师并召开新闻发布会，实名向公安部和体育总局举报河北华夏幸福踢假球。举报内容包括涉嫌收买对手球队以及竞争者的对手球队、违规雇佣足协退休干部编织关系网以获得不当利益等。
时任大连阿尔滨俱乐部总经理石雪清对此事没有得到彻查耿耿于怀。在李铁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调查后，石雪清在微博发文称“作为七年前的被害人今年终于雪耻前仇！这也是大连球迷的胜利……正告那些跟他一起合伙做坏事儿的人赶快自首。”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联系到石雪清并欲就相关事件求证更多细节，但截至发稿，石雪清尚未同意采访请求。
每经记者梳理相关事件脉络时发现，其实早在李铁事件之前，国内足坛就已经有了震动的信号。今年8月，原教育部体育卫生与艺术教育司司长、中国足协副主席王登峰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在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2015年，《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出台，同年，王登峰开始担任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去年12月，天津市纪委监委发布消息称，原天津泰达足球俱乐部有限公司董事长董文胜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此外。原天津泰达足球俱乐部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广益涉嫌严重违法，也正接受监察调查。
李平康告诉每经记者：“据我了解到的情况，直到被带走前，李铁从来都没觉得他会真的出事。当时有人建议他出国，但他不以为然。”
背靠湖北民企龙头仍陷欠薪风波，足坛将开启反腐新浪潮？
在李铁的职业生涯里，武汉俱乐部的地位或许不亚于国家队。
2011年12月，卓尔控股与湖北省体育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等单位正式签订《转让协议书》并支付转让费用，成为武汉俱乐部背后的新东家。卓尔控股董事长阎志称，公司将在球队建设、引进外援、硬件设施上加大投入，俱乐部当期目标是全力冲超。2012年10月，武汉队提前三轮冲超成功，但次年降级。
2017年10月，武汉俱乐部宣布，李铁担任总经理兼体育总监。仅一个月后，又任命李铁担任主教练。2018年10月，武汉队再次提前三轮冲超成功。
2021年2月，原名武汉卓尔职业足球俱乐部根据中国足协相关要求更名，当时阎志在社交平台表态称“虽然不叫‘卓尔’，但卓尔仍将继续支持湖北武汉职业足球。”
但从实际情况来看，卓尔控股口中的“支持”并没有兑现。2021赛季，武汉俱乐部深陷欠薪风波。多名队员在社交媒体发文讨薪。据企查查，武汉俱乐部当前共涉及15件司法案件，以买卖合同纠纷案和劳动争议案为主，且均为被告方。
的确，疫情期间加之大环境变化，金元足球的时代已经结束，缺钱的俱乐部不在少数。不过，卓尔控股在2021年实现营收超1280亿元，位列2022湖北民营企业百强榜单首位。武汉俱乐部捉襟见肘的情形似乎很难与公司实际情况画等号。
企查查显示，武汉长江足球俱乐部有限公司由卓尔文旅集团有限公司全资持股，法定发表人为田旭东，实际控制人为阎志。李平康向每经记者证实，田旭东此前已经被带走调查。每经记者随后致电卓尔控股武汉总部，但电话无人接听。据《法治日报》报道，其记者联系了卓尔控股有关方面，得到的答复是“不予回应和置评”。
据悉，本赛季截至目前，武汉俱乐部已经因为欠薪被中国足协扣除相应级别职业联赛积分总计9分，保级压力巨大。按相关规定，所有欠薪俱乐部须于今年12月31日前解决2021赛季及以前所有欠薪。


武汉俱乐部主教练近期赛前采访 图片来源：俱乐部官方微博截图
如若武汉俱乐部最终与李铁事件有切实关联，按照过往案例，俱乐部将面临非常严厉的处罚。在李铁事件发生后，不少经历过中国足球阶段性历程的人都期待此次事件能掀起堪比2009年那场足坛反腐行动的新浪潮。
始于2009年10月，由公安部主导调查的大规模追查赌球、行贿、操纵比赛等违法犯罪行为的事件被誉为中国足坛的“反腐风暴”。该调查历时三年，涉案人员包括足协高管、俱乐部、球员、裁判、经纪人等各方。中国足协对涉及假球案的广州队、成都谢菲联两家俱乐部进行降级处罚，上海申花被剥夺2003年中国足球甲A联赛冠军称号，而青岛海利丰队则直接被取消联赛注册资格。
当时的反腐范围和力度都堪称空前，但之后中国足球似乎依然有不少问题。对此，李平康认为，上次反腐之后，没有及时改善相关的规章制度和监管机制，导致监管没有跟上。但不能因为问题没有得到彻底解决，就否认反腐的必要性。
封面图片来源：李铁个人微博